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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炕桌上擺放著小桿秤，離離的詩集《舊時的天空》，媽媽烙的白面鍋盔，一支鋼筆。我抱著周歲的小侄女，將她放在有書本和秤的一邊。侄女順手撩起秤桿，被爸爸放過，她又彎過書，雙手抱起鍋盔往嘴里喂。鍋盔被奪走，她這才捧起詩集，玩弄起來，最后，才拿起鋼筆在炕桌上亂畫。

    爸爸在電話中給遠(yuǎn)在銀川的弟弟通報著經(jīng)過。媽媽在一旁說,我“捉歲”時，第一個就抱起鍋盔，之后拿了一本書，其它的都不要了。當(dāng)時，家里糧食還緊缺，全家人把碗底的一點點面渣渣兒留給我吃。我“捉歲”時的情景，被媽媽珍藏著，很明晰，就像此刻，侄女“捉歲”時的情景，被我用相機和大腦珍藏下來。

    時光汩汩地流過。一些被歲月帶走，一些在長河中沉淀。離離的詩，美麗的，溫暖的；悲傷的，感動的。文化廣場，柳樹灘，西關(guān)小學(xué)，一段一段，一點一點的時光，都被她詩意地收藏。每讀到她寫父親的詩，我就不敢讀，不忍讀。

    我的父親，他現(xiàn)在站在白熾燈下，將稿紙隔得老遠(yuǎn)，讀我的文字。母親往爐子中加炭，侄女在我懷中玩，她非常依賴我，可能把我當(dāng)成她遠(yuǎn)在銀川的媽媽�；馉t子上煮著晚熟的包谷，咕嘟嘟冒著氣。讓這樣的時光停下來吧，不要過去。我希望爺爺永遠(yuǎn)頂著我們家的天，奶奶永遠(yuǎn)陪在他身邊。

    去河邊擔(dān)水，啄木鳥梆梆梆地給樹看病，一些自由的鳥兒無所事事，隨便這兒叫叫，又飛那兒叫叫；秋蟲在泥縫或草叢中，和大自然做告別。多年干涸的河床，因連綿的秋雨，也濕潤了起來。沒有羊踩牛踏，小徑也被野草覆蓋了。叮咚咚叮咚咚，居然有水聲。我放下水擔(dān)，尋著細(xì)微的叮咚聲走近，看到一股細(xì)細(xì)的水，經(jīng)過一個小小的崖，男嬰撒尿般，擰成一股，靜靜地撒著，下面幾個水泡在旋轉(zhuǎn)。十幾年不遇��！

    當(dāng)年，很多女孩子，在這條河邊洗衣，洗頭發(fā)，在河灘上晾曬襯衫。

    當(dāng)年，我在這條小路上，學(xué)抬水，學(xué)擔(dān)水。擔(dān)水，步子要是踏不穩(wěn)，水會在桶中咣當(dāng)咣當(dāng)潑灑出來，邁一步，兩個水桶同時向著自己摔過來。十二三歲的孩子，得學(xué)著大人的樣子，踏穩(wěn)每一步，慌張不得。堂弟和堂妹經(jīng)常因抬水打架。一對一對的姐妹，兄妹，姐弟，在這微陡的小路上，一路潑灑著，吵嚷著，很是熱鬧。

    現(xiàn)在，孩子很少，村子很靜。一到夜晚，就像跌在靜寂中，一直往下跌，跌。寂靜中，弟媳來電話了，爸爸媽媽不敢出聲，變著戲法，想讓小侄女嚷嚷。誰料，平常響亮地笑，大聲地嚷的侄女，偏偏在此時，盯著電話，一聲不吭。爸爸把她頂在頭上，媽媽把手機按在她耳朵邊，撓她的胳肢窩，用頭頂她的胸脯，她都屏聲靜氣。電話里只有弟媳的聲音：“喂，寶寶，說話呀！”好不容易等到小侄女“啊”了一聲。

    接完電話，爸爸媽媽一頭大汗。抱著小侄女，摸著她胖乎乎的小腿，她便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