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
有一天，好像有這么一天，我一個人出去
我一個人呆著
街道被陽光照著望過去顯得偏僻
房子被綠樹環(huán)合
看起來有一點發(fā)白
我一個人呆著
有一些聲音我已經(jīng)置若罔聞
有一種努力，我得承認(rèn)，我依然沒有放棄
《在冬日的群山中》
積雪仍然在林間空地上閃耀，溪流，木抱石，老庵寺
以靜制動的事物里，以嚴(yán)肅和冰冷者居多
陽光暖和
卻感覺只有一剎那，就被忽而來去的寒風(fēng)所取代
一只小山鷹飛得很高
松林里，積雪把蒼翠點綴，蒼翠把積雪點綴
望過去，幾處山頂
天空瓦藍，小山鷹飛得更高了
唯獨逆光里的山路，看不出是山路
看不出它曲曲折折，繞來繞去，但一直通向山的外面
《山居》
早晨聽鳥鳴，聽出多種意思，看見那些五顏六色的野花
才知道，什么是真正地一別經(jīng)年
浪漫就像正午時分的瞌睡，淘氣，又迫不得已
現(xiàn)實卻像無論早晚，想下得山來采購
買買買，那從來不曾離開人間的調(diào)皮心思
什么時候才能成為小溪和微風(fēng)，不得而知
什么時候頭頂星空松濤一片，什么都不想，也不得而知
《明月夜》
再往前走一走吧，我?guī)缀蹩床磺鍙V告牌上的字
路燈，就像瞌睡者的眼
再聽一會兒他吹的長號吧
他堅持在第三個橋洞里吹長號
他看上去很年輕
街心花園里的積雪不多，白森森的
地?zé)舭l(fā)出的光幽冥，深切，像從來也不會止息
《從早到晚》
在積雪沉沉的山里給你打電話，雪從樹枝上落下來
野兔從眼前一閃而過，有沒有鳥飛過我不知道
有沒有一場較大范圍的雪崩
我不想那么矯情和夸張
在積雪沉沉的山里最終給你打通了電話
聽見了你的聲音，和你聲音里的
憂愁，你的眼睛可能死死地盯著一個地方看
你的一只手可能插在衣兜里
你還可能把腳底下的一顆石子
用力踢出去，那石子撞在
湖邊護欄上，然后徑直掉進了浮著一層薄冰的湖里
《雪中清晨》
這凜冽的空氣還沒有人呼吸過，這冬青樹上
河邊護欄上，所有看得見的地方
這雪，都是新的
沒有人來過這里，小賣部門前，廣場上
垃圾桶邊，沒有鳥飛起
街道旁樹枝上的雪
電線上的雪，也沒有落下
最初和完整就是這樣的吧，沒有腳印
沒有聲音，甚至沒有看見
連早起，出門，把圍巾圍上這樣的事也沒有
《一月寒》
夜里聽見北風(fēng)，翻騰，鼓搗，一會兒細如牛毛
一會兒重如鐵錘，分不清是吹著積雪
還是刮著樹梢，也分不清
這時候有幾個人已經(jīng)走進了院子
并且順著墻根，蹲下去以后就再也沒有起來
夢見他們在借火點煙，夢見池塘里的水
立起來，分明是在向這邊走來
夢見了麥積山上，菩薩無言，鴉雀無聲
松樹除了在雪地里隨風(fēng)閑擲松籽
與撞身取暖的云和崖相比，要瀟灑不怕冷得多
《午休賦》
不脫衣躺著閉上眼睛睡一會兒，緊挨著沙發(fā)的
那一張茶幾上有報紙
也有鮮花，緊挨著報紙和鮮花的
是今天的午餐
一個已經(jīng)空了的外賣塑料餐盒，一杯開水
已經(jīng)喝下去一半兒
一片冬日陽光，使窗戶內(nèi)外明暗交相輝映
而沙發(fā)就在窗下
一個人，他的手臂剛剛垂下來
他的一條腿，因為其身長
也是剛剛垂下
垂到地板上以后，就再也絲毫沒有動彈過一下
《冬日》
藍天和白雪，兩樣?xùn)|西里總有一樣是煥然一新的
而此刻正是
中午，公交停用讓視野和等待，都靜靜地閑下來
《驚蟄之詩》
它們已經(jīng)落下，它們將再次飛起
它們?nèi)齼蓛?/span>
波譎云詭
在一切可能出現(xiàn)的地方照面
互相欣賞，然后離開
不像人，它們哪里像人
它們哪里像人一樣
曾經(jīng)指桑罵槐
現(xiàn)在，騎著毛驢，又開始找毛驢
《場院邊》
梨花在開，蜜蜂起落處，嗡嗡聲無用而安寧
陽光照亮了東窗，也即將斜向南窗
而我早已輕輕地喜歡
一只貓在樹干上磨礪自己的爪子
并且一躬身就躍上了墻頭
一只蒼蠅西飛東落
仿佛也做好了要迎接什么機遇的準(zhǔn)備
我至少是輕輕地喜歡場院邊的柳樹
當(dāng)河水突然以猛漲之勢
問斬河灘上的獨木橋
動物死尸，以及塑料餐盒等生活垃圾
柳樹，仍然猶如一把
輕起輕落的拂塵，被執(zhí)在一觸即發(fā)者的手里
《春游圖》
有些看見等于沒看見，像杏花，已經(jīng)開成了一片白色波濤
鬧心而轟鳴，但我們只是從幾百棵樹下走過
從一條小路，走上了另一條小路
有些觸摸并不等于觸摸，有些使壞，并不等于使壞
而有些落下
是為了再一次高高地升起
比如風(fēng)箏和風(fēng)，在此刻的青草地上，讓孩子們和母親
多么高興啊，因此，我們就沒有多想，也沒有
叮嚀，而是朝著才發(fā)現(xiàn)的一條小溪，一邊回望，一邊走去
《這春天》
河水之上，漩渦與嘩嘩聲，赫然記錄了深山老林里的歡騰
草地一片碧綠，屬于各種鳥鳴的早晨
一束非要瞇起眼睛才能看見的陽光
從樹梢，剛剛照到了樹底
塵土味所展示的深遠，狼胖胖草所搖曳的深情
一頭公牛試著飄向空氣
它夢一樣甩動的尾巴，有似是而非
心急火燎的成分，有火苗，帶著火苗，永不止息
瞬間打開的東西還沒有合上，也不必合上
尤其記憶：花正在朝著去年的顏色和樣子開去
轉(zhuǎn)身就是石頭，天空，地平線
小路，它們沒有增多也沒有減少，沒有離開，也沒有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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